那嬷嬷磕了好一阵子,
忽然发现院里不知何时静了下来,
心里头直发毛。
总不能让她就这么一直磕下去吧?
她咬了咬牙,慢慢地扬起了头。
韩倾歌这时已经挣开了陈婆子的手,
详细地盯着这嬷嬷的脸。
脑海中浮现出了上一世她被关着,
这嬷嬷来送饭时冷嘲热讽的嘴脸。
自己真的重生了!
现在见了这嬷嬷,
那样的感觉愈加明显,
带着一种铺天的快意。
上苍还真是公平,上一世她被这嬷嬷嘲弄戏耍,
这一世就让她好好看看她是如何被老太君惩治的吧。
思及此,
韩倾歌忍不住抿了抿唇,
极力掩藏着自己的笑意。
这般趋炎附势之人,如何惩治都不过分!
你若富贵,他们便会像爬虫一样赶过来,
供着你,借你的名义胡作非为;你若失了势,
不说离你而去,甚至还会落井下石,在你身后重重地踹上一脚。
这种人最擅长之事,
即是欺软怕硬,
当恶人的走狗,面对善人能怎么欺压便怎么欺压,
面对比他跟恶毒的,便摇尾乞怜。
实在让人恶心!
韩倾歌眼里带着轻视,
细细地盯着这嬷嬷面上颤抖的肥肉,
盯着她惊慌的神态,和眼底那掩藏不住的恨意。
这嬷嬷于韩家,怕是一分忠诚都没有的,完完全全是邵姨太的人。
她都能看出来,老太君当然不会漏下。
瞅见这嬷嬷好似恭敬的面具下于韩家的嗤之以鼻,
老太君怒不可遏,气极反笑。
“你就是邵氏身旁的嬷嬷,对吧?”
老太君慢慢地张口,细细盯着她的脸问。
嬷嬷眼珠子转了转,
迟疑地点了点头,道:“是的。”
一旁冲出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,
指着这嬷嬷的鼻子臭骂道:
“你这嬷嬷怎这般没有规矩?
主子问话你回了吗?哪家下人有你这样的?
这眼珠子都掀翻天了,是谁给你的胆子!”
如此一个小姑娘,
讲话流利又直中要害,
硬是让那嬷嬷愣了好一会。
气得满脸通红,手指颤抖着朝她,
或许是因为在主子的面前不好说些太难听的话,抖了半天,只憋出一句:
“你,你这是哪家的妮子,没人教你要尊老吗?”
那妮子眼皮一翻,
嘴皮子利索的上下巴拉巴拉地说了起来:“我是韩府的下人,自有主子们教导。
尊老没错,只是如果有人自己为老不尊,
倚老卖老,我又怎么给她好脸色呢?是不是这么个理啊?”
说罢,
她笑脸盈盈的朝老太君行了一个礼:
“罗兰见过老太君,老太君可休要跟下人发怒,
下人是见不得有人在主子面前如此嚣张才替主子启齿的,
老太君如果见怪,下人可就要冤死了!”
一个六七岁的妮子如此伶俐活泼,
即是老太君实在不喜有下人自作主张,
也忍不住被她逗乐了。
笑着摇了摇头:“行了行了,别在我面前卖乖,不怪你就是。”
罗兰眨了眨眼,乖乖的退到了一边。
韩倾歌偏过头去看她,
却刚好瞅见她盯着自己,朝她做了一个鬼脸。
韩倾歌忍不住笑了,这个罗兰,
还真是鬼灵精怪的。
一个小妮子都能跳到自己面前指鼻子指眼的骂,
嬷嬷气得不轻,面上显出一道狠厉。
老太君原先只当这嬷嬷是个下人,
见了她面上的狠厉,
才惊觉这嬷嬷在邵姨太指使下,
做的事似乎并非如自己所想的那么简单。
一个鲁莽的嬷嬷,于邵姨太而言明显是一个随时可以抛弃的弃子。
可偏就是这个弃子,却有着这股子狠辣劲儿。
老太君忍不住在心里思考了,
这嬷嬷往日里做的到底是什么事?
邵姨太往日里掩藏着的又是什吗?
那些自己不知的,难道远比自己所想的还要严重?
这嬷嬷面上的神色虽然只是一闪即逝,
现今早已换上一副怯懦的跪在地上求饶的样子。
可老太君这时的心绪却愈加的沉重了起来,
对于韩府的后院忧心忡忡。
半晌,老太君开了口。
“目无主子,无法无天,这样的下人不教训是不行的。
来人,将她锁到柴房,再把大成给我喊过来。”
几个嬷嬷得到指令,拿来绳索就要将这嬷嬷捆起来。
“老太君息怒啊!”
院门前突然出现的声音将众人的眼光都集中到一起,
韩倾歌也抬头看向院门。
讲话的是一个长相妖艳的女人,
身穿一袭紫罗兰色的交领窄袖褙子,头顶梳着朝云髻,
戴着个翡翠镶银细钗,另一侧则插着只金步摇,
随着步子一走一晃,灵动摇曳。
她的双眼很大,细眉修长,唇红齿白。
随她慢慢走近,一道怡人香气萦绕而来。
女人面上含笑,脸颊两侧有着一双很深的梨涡。
她朝老太君行了一个礼,再朝大太太行了一个礼,声音柔美:
“邵氏见过老太君、大太太。”
自她出现后,韩倾歌的眼便没有离开过,
一直盯着她的脸。
两手紧握成拳,眼皮眨都没眨一下,
周围一切声音都听不清,
眼里只有面前这个女人。
与此同时,身后隐隐约约爬上一道寒意。
邵姨太!这即是邵姨太!
被韩倾歌如此直勾勾的盯着,
邵姨太挑了挑眉,笑着看她。
“烟姑娘怎么今日一直盯着我看?”
她低头瞧了瞧自己的装扮,娇笑道:
“莫不是我哪里穿的不对了?”
原该由陈婆子接话的,可陈婆子是个嘴笨的,
只是站在那儿抱着韩倾歌,没有说话。
大太太受不得这般难堪的氛围,笑着说:
“怕是烟姑娘见你穿得美,
才这般盯着你瞧呢!小孩儿,都喜欢看美人嘛。”
邵姨太掩唇娇笑:“大太太谬赞,妾身受之有愧。”
看她这番做作的姿态,
韩倾歌深吸口气,
硬梆梆地丢出一句话:“娘,她太臭了!”
“噗嗤”
“噗嗤”
……
这话一出,几个小妮子忍不住笑出声。
大太太一脸难堪,老太君则微微一笑,将韩倾歌抱了过来。
端详了邵姨太一番:“烟姑娘说的倒也没错,熏香有便够了,无需弄得这般浓烈。
且不提烟姑娘受不了,就这般走出去还要遭人笑话。懂你的知你爱风雅,不知的还以为你在熏蚊子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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